寒意从山间呼啸而下,踏过一桥流水,从村尾的土地庙跌跌撞撞的追到逼仄的青苔小巷,打着旋儿敲在老式木窗上,吱呀呀的扰人清梦,暖黄的白炽灯光洒在厚厚的被褥上,里面窝着一个胆小的人儿。
四点半的鸡鸣使天际从墨蓝逐渐泛白,雪花悄然绽放在阳台的扶手上,铺在窗沿,积到咯吱咯吱作响便算大雪。
儿时冬夜的记忆从一张白纸上慢慢晕开,曾经的不安也成了现在的祥和。记忆的宝贵之处在于它只留下最真挚、最炽热、最原始的。
橘黄色的初日爬到池塘边的榕树梢,毛毛狗上生满细细的露珠。一层薄薄的雾笼罩在清晨的池塘,码头边妇人们一边哈着热气闲聊,一边漂衣摘菜,捣衣声惊起的水鸭,藏到池边的老树根下。烂菜叶随着水流挂在下游的水草上。
小孩儿们有的拽着毛线衣想把头从里面伸出来,有的从粥锅里拿出煮鸡蛋放进冷水瓢里,有的就着脆萝卜干“嘎叽嘎叽”,“咕噜咕噜”的喝白粥,有的蹲在院里的青石板上刷牙,吐出一口白色的泡沫,想着长大做警察还是科学家的事。他们渐渐汇到一起,打打闹闹的去上学。
六点晨起读书的画面在纸上浮现,曾经的理所当然到现在发愿也不见得能做到,成年人总是嘴刚张开,手就打到了脸上。还记得想要成为的样子吗?
时间的车轮向前疾驰,未来的光影扑面而来,冲散了回忆的悸动。愿你流年巷里,仍记曾经模样。
山丘原野、孤茔田埂上都盖上了一层浓浓的晨雾,村庄就像缩在棉被褥不愿起床的孩子。走过小桥,村庄就在身后消失,再走几步,小桥也消失了。胆小的我战战兢兢的往前挪动,回头看,似乎一个人影站在雾里,那是母亲在守望,直到我爬上山坡,踏进校门,母亲才离去。
这是出现在作文《我的母亲》中杜撰的片段,不过现在也是我记忆里的一部分。那条笼罩着迷雾的路是小时候上学的那条路,也是此后我的人生路,那条路上,母亲确确实实存在着,就站在桥头守望着我。
小时候担心自己从一桥流水的记忆里消失,长大了害怕一桥流水从自己的记忆里消失。记忆有时候也会虚构,虚构的不代表就是假的,那份感情是曾不注意而真实存在的。
在生活的重压里闪转腾挪的时候,是否也有那么一天突然因为一张照片、一首歌、一句话,勾起一个回忆,怀念一段岁月,记起一个远方的人或故事,收货一枚晶莹的泪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