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他们原本要去海边的，因为台风，不得不调转车头。原路返回。
回去的路上，H想如果不是该死的台风，他们此时应该正漫步在柔软的沙滩上，成群的海鸥，在蓝色的海天之间翱翔，孩子们在海边奔跑，嬉闹，一个人赤脚走入水中，海水漫过头顶。R的脑海中出现的是胡乱堆放在洗碗池里的碗筷，凝固的火锅红油漂浮在上面，像新鲜的血块。C从背包里翻出准备带去海边吃的零食，撕开包装袋，吃起来。L抬起头，看C抓起一把薯条，塞进嘴里，咀嚼，吞咽，再抓起一把薯条，塞进嘴里，再咀嚼，吞咽…L吞了一口口水。
“呲…”R从齿缝间咂出一声斥责。
“干嘛？我饿了。要不你也吃点。”C把薯片袋递过去。
“不吃。”
“你呢？”
H用两根手指夹了一片，放进嘴里。
云层很厚，天色像黄昏时分一样昏暗，不断有枯枝败叶拍打在车顶和车窗上，噼啪作响。C看了一眼导航仪上的时间，才刚过两点，平时这个时候，他们还在学校里，上下午第一节数学课。当数学老师一把把那个还在流鼻血的同学拖出教室时，每个孩子的眼神里都闪过一丝慌张。
街上一个人都没有。不知从哪儿窜出一条土黄色的狗，竖着尾巴，站在路旁一声接一声地狂吠。
C把话梅核吐到车外，迅速关上车窗。狂风吹倒了路边倾斜的垃圾桶，五颜六色的塑料袋，矿泉水瓶，香烟头，卫生纸在空中飞旋。易拉罐在地上滚来滚去。
R回想起去年夏天，在海边放风筝的老人。坐在嘎吱作响的轮椅上，手里牵着一个巨大的齿轮，仰头看着风筝在瓦蓝色的空中翱翔，比海鸟飞得还要更高更远。对了，那首童谣叫什么来着？老人一遍又一遍地咕哝的童谣。孩子们居然学会了那首古老的童谣，回家之后很长一段时间，还不时听到他们唱。C担心邻居阳台上的花会被台风吹落，花盆的碎片一定会把阳台弄得一片狼藉。但愿那个粗心的胖阿姨不要忘记把花盆搬进屋里去。H放了一个屁，别过脸望向窗外，L啃着指甲，怎么都想不起数学课上老师提出的那个问题了。
“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家？”
“快了。”
“那是多久？”
“大概…”
一只被吹得晕头转向的麻雀撞到车玻璃上，慢慢滑下去，在布满灰尘的车窗上，划下一道干净的划痕，又很快被大风卷起的灰尘覆盖。
“看前面！”不知是谁喊了一声。
乌云黑压压的，大风卷起的尘土像漫天的迷雾，什么也看不清。
他们继续往前走着，路像是没有尽头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