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到当日李良辞了沈蕊,并未急着出城,而是到了临安城的县衙。说来奇怪,这大白天的,县衙竟大门紧闭,说来这瘟疫的缘故,这县衙门口虽不应及往日门庭若市,也不应见不到一个衙差,这些人究竟去了哪里?
等了半天,李良方见一个老叟经过,便上前想问个缘由。
“这衙差啊。”老叟捋了捋胡子,方才说道,“公子且去了县衙的后门看看,便知一二。”
李良听罢,方要前去一探究竟,却不料老叟又道,“我看公子一身书卷气,只怕是秀才遇到兵,有理说不清,公子且不趟这一滩浑水也罢。”
李良听了,哪肯就此作罢,便只身去了县衙的后门。
这李良不到也罢,到了心中便明白了几分。只见和县衙正门的无人问津比起,县衙后门可谓热闹非凡,只见衙役们正忙着从马车上卸着什么物资,又忙着把货物搬进后院,这一来一去好不忙碌。
这些莫不是应该发放给百姓的物资,李良心想。可究竟是什么,李良也不敢确定,只想等了天黑,再来一探究竟。
暮色很快降临,后门的衙役们也渐渐离去,只留下一个看门的老头儿独自守卫。是夜入深,李良听到看门大爷的鼾声,方觉时机已到,便翻墙入门。
说来李良终究是个书生,哪干过这翻墙入门的事情,翻过围墙,李良落到了地上,自觉有几分吃力,不过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,李良拍拍身上的尘土,便很快站起了身子。
李良拉开身边的一个布袋,便明白了所有,原来这布袋里果然装着米面等救灾的物资,还有些布袋里装着的是一些清热败火的草药,李良看着这些,不由气愤不已,布袋一个个打开来看,若这些能分发到临安城的百姓们手上,真是可以化解多少燃眉之急了,可如今却?
直到李良打开最后一个布袋的时候,终于压不住他心中的怒火,看见手上本应白皙透亮的米粒却已变得暗沉泛黄,有些甚至已变绿长毛发霉。这好端端的物资,县令竟扣押着不愿发放给百姓,宁愿等它们发霉变质了也无所作为。孰可忍孰不可忍,看来这件事已触到了李良的底线。
李良辗转一宿,便决定做些什么。次日一早,便又来到了县衙门口,拿起了县衙门口的鼓槌,用力击打了起来。
听到击鼓声,周遭的百姓们也纷纷出来看热闹,李良大概击了半炷香的光景,县衙的门才缓缓打开,有衙役叫李良进去,又过了一会儿,县令才姗姗来迟。
“堂下之人,所为何事?”县令厉声问道。
李良见状,也不卑不亢,道明了昨日的所见所闻,希望县令能够给个回答。
不曾料到,县令听罢,脸色大变,多有恼羞成怒之意,招呼了衙役,便要以私闯县衙之由杖责李良。
眼看棍棒将要打到身上,李良不屈不挠,大声问道:“大人,试问这悠悠天下,哪个字最为可贵?”
此时的县令也平复了心绪,挥了挥手让执棒的衙役站到一边,说道,“你说哪个字?”
李良缓缓道来,“这悠悠天下,在下以为以和字为贵。”
“怎么说?”县令怒意半消。
“在下以为,天下当以和字为贵,”李良站起来说道,“且看这和字,左边一个禾,禾,粮食也,右边一个口字,既是用来果腹的嘴又是用来议事的口舌。在下以为,这天下之大,莫不过民以食为天,更不能随意因了荒谬之事堵了众人之口……”
“罢了。”其实县令也非铁石心肠,长叹了一口气之后道出了自己的难处,“公子也知道这时下的情况,朝廷既有这救灾的物资,本官也何尝不想发放到百姓的手里,只是这瘟疫太过厉害,之前送粮的衙役们有许多都感染了,百姓的命是命,衙役的命就不是命了,同是人生父母养的,家里也都上有老,下有小,鉴于当下行状,本官也只好暂且作罢了。”
听了此话,李良心头也不由一热,慢慢说道:“看来是在下错怪县令大人了,不过当下的情况,不如再多筹措些防疫的装束,也再多打点些银两给当差的衙役们,尽量莫要浪费了救灾的物资才是上上之策。”
“公子说的极是。”县令听罢也改变了主意,嘱咐下属先去采买些防疫的装束,不日便决定开仓放粮。
看到百姓陆陆续续收到物资,李良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,一旁的县令也是动容,也深感李良是个人才,便问道:“看这当下的情状,我这县衙也正缺人手,不知李公子可愿留下来,帮本官做些事情?”
李良听罢,虽是感动但又想到北方焦灼的战事,婉言谢了县令,并未多作停留,策马扬鞭奔着北方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