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来丑儿这病也是来得突然,王婆说自从丑儿从平县回来,就开始高烧不退,接着便是说胡话,之后又似着了魔般,时而痴笑时而疯闹。王婆年纪实在大了,哪经得起这般折腾,只能托付了沈蕊,日日过来照看。
是日清晨,沈蕊简单梳洗了下,便准备去往王宅。
开了门,就见了李良站在门口。李良向沈蕊投来关切的目光,轻声问道:“沈……姑娘,我见你这几日早出晚归,又满是疲态。是否有什么事情?我也好帮上些许……”
“是……”沈蕊迟疑了片刻,终于说道,“李兄且随我去见一个人吧。”
路上两人相对无言,沈蕊也是心急如焚,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宅。
刚到王宅的门口,里面便传来了丑儿哭闹的声音。谁料到,门一打开,丑儿便发了疯似的往外跑。
“李兄!李兄!”沈蕊忙叫道,“快帮我抓住她。”
李良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但情急之下也无法顾及其它,忙一个箭步上去抱住了丑儿。
“李兄!”沈蕊继续叫道,“快!快带她进屋!”
谁知丑儿哪肯就此作罢,对着李良的手臂就是一阵撕咬,可李良到底生得壮实,生拉硬拽之下,还是把丑儿拉进了屋。
“床单呢?床单呢?”沈蕊又急切地问王婆。
“这儿。这儿。”王婆颤抖着双手递上之前已撕成条状的床单。
“李兄!快!快把她绑了!”沈蕊又道。
李良虽有些迟疑,但看着张牙舞爪的丑儿,也接过了沈蕊递来的床单,束起了丑儿的双手双脚。
神魂未定间,在场的所有人都已是大汗淋漓。
李良方想问沈蕊什么,只是沈蕊还未说什么,就问王婆寻了之前张郎中配好的草药,给丑儿煎药去了。
“这位公子,刚才可真是谢谢你了……”一旁的王婆上前握住了李良的手。
“不碍事。”李良摆手说道,只是看着这一老一少,又看着忙碌的沈蕊,心中已是疑云密布。
“公子可是有什么疑惑?”王婆到底心里明白,“其实沈姑娘与我们祖孙俩也是非亲非故,只是看着我们可怜,常来照顾我们便是了……”
“老人家,”李良扶着王婆坐下,正色说道,“小生并未想问这个……”
“其实这王宅,”沈蕊在一旁接上了话语,“是我初入临安城时的落脚之处。”
等到沈蕊煎好草药,又安抚了丑儿睡去,方才发现李良手臂受了伤。给李良包扎了伤口之后,两人看天色已昏,便辞了王婆,准备回客栈去了。
深秋的夜晚有着别样的清冷,走在临安城的街巷,不时间凉风嗖嗖吹来,偶尔还会飘落些许树上的残叶。沈蕊和李良的脚步声很轻,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。
“李兄常常笑话我爱财如命,李兄可知这是为何?”沈蕊率先开了口。
“为何?”李良问。
“在我十八岁那年,”沈蕊缓缓说道,“郎中说我患上了癔症,这些年来,若非张郎中的汤药,想必当下,我也与丑儿无异了……”
“原是如此……”李良若有所思,“想来与你相处的时日里,总觉得似有着屏障般难以靠近,原来是这般缘由……”
“李兄,你可还想说些什么?”沈蕊问。
片刻,李良才慢慢说道,“沈姑娘,你可知这世间之事,除了生死,其余都是小事。此前我想,你既心中无我,便就出走四方去看看这天地的辽阔。当下我再回到临安城,又觉得你处处与我为距,总不知道是何道理。方才知晓了缘由,你可知,患疾既非你的过错,我亦不会太过介怀。只是我依旧怨你,怨你的迟疑和犹豫。正如当日你说的,一心难求,心意过多便是不好了……”
“李兄……”沈蕊方想说些什么。
“阿蕊,”李良忽然唤道,“你可知两情相悦是何种感受?”
沈蕊不知所言。
“在我看来,两情相悦是交心的默契,是时刻的牵挂,更是目光里的唯一。”
沈蕊默然。
“你若从未真正将自己交付与他人,又怎能换得他人的并肩同行呢?”李良继续说道。
“可是……”沈蕊还想为自己再辩解些什么。
“阿蕊,殊不知在历经生死之后,我方想明白了一件事情。”李良道,“原来这男女间的感情实在太过渺小,但你我既有缘相逢,即便是只做了朋友,你在我的心中,依旧自有一处净土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