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沈蕊的悉心照料下,丑儿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。只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是日沈蕊从王宅回来,就收到了从琴县捎来的家书,说是沈蕊的母亲病了,让她回去一趟。
把丑儿的事托付给李良之后,沈蕊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。大概也就是一两日的车程,便到达了位于琴县的沈家老宅。和沈蕊同时到达的,还有许少城遣来的郎中。
“阿蕊!”马车到了沈宅门口,出来迎接的是沈蕊的兄长沈樵和嫂嫂何语心。由于天生跛足的关系,沈樵走不快,倒是沈樵五岁的儿子冬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,想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前来。
“冬儿,”何语心在后面叫道,“快叫姑姑。”
沈蕊看着向她迎面走来的孩童,突然就有些错愕了,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离家已经六年了。记得当时离家的时候,沈樵与何语心才刚刚成婚,如今他们的孩子也都已经五岁了。
“姑姑。”孩子奶声奶气地叫道。
一时间,沈蕊竟不知说什么是好,望着哥哥嫂嫂对她投来的笑意,竟让沈蕊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。
进了宅院,沈蕊这才望见了自己的父亲沈华年。六年未见,沈蕊见父亲已经两鬓斑白,身板也不似当年挺直了。沈华年就这样立在门口看着沈蕊,眼神里好像有千言万语,却也似乎只有沈蕊一人才能看懂。
“刘妈,”沈华年缓缓开了口,“小姐的屋子打扫干净了吗?”
“爹爹,我……”沈蕊有些哽咽。
“好了,回来了,就安安心心住上一阵吧。”沈华年打断了沈蕊。
“阿蕊,”在一旁的嫂嫂何语心对沈蕊说道,“爹爹听闻你要回来,反复嘱咐了刘妈给你打扫了屋子。你可知,你离家的这段日子,爹爹从未让人随意出入你的房间,即便是有了冬儿,也不曾让他踏足。即便是现在……”
“现在怎么了?”沈蕊问得急切。
“即便是现在,郎中说娘亲的病可能会传染,爹爹也只说是要搬到那陈旧简陋的客房,也从未曾想过要搬去你的房间……”何语心意味深长。
“只是……”沈蕊欲言又止。
“只是当年……”何语心继续说道,“你都错怪我们了……”
沈蕊无言,且当下更忧心母亲的病情,看郎中从屋子里走了出来,便急急想要问个究竟。
“郎中,我娘亲可好?”沈蕊问。
“依老夫看,夫人的病……”郎中说道,“夫人的病可谓是来势汹汹,听闻半年前临安城里闹过瘟疫,这病症倒是有几分相似……”
“那当下我们能做些什么?”沈蕊又问。
“我已给夫人开了方子,夫人现在正发着热。若三天之后,这热度退去,夫人便就没什么大碍了……”郎中道。
回房间稍作整理了番,便到了用饭的时间,席间沈华年并未多言,沈蕊却觉察出桌上的菜都是自己年少时爱吃的,一时间又悄悄落下泪来。
是夜难眠,郎中虽说了母亲的病可能会传染,让众人不要去探望。但沈蕊终究是放心不下,出了房门,恰好遇见了与她有同样心思的沈樵。
兄妹两人相视无言,在寂静中站了良久。
“阿蕊,有时候我想想你也真是狠心,竟离开六年都未曾归家。”沈樵开了口。
“六年前,”沈蕊也好似想要解开心结,“六年前,你们谁人管过我。”
“六年前,家里人都忙着筹备我的婚事,并不是有意要弃你于不顾的。”沈樵神色凝重。
“只是现在说这有意无意,又有什么区别?”沈蕊固执。
“所以为兄常常在想,”沈樵不急不缓,“当时你病入膏肓,我们若是待你多一分体谅,你是否还会六年离家不归?”
“我……”沈蕊不置可否。
“时日久了,为兄竟然也想明白了,”沈樵继续说道,“其实不论如何,你都会离家。你的性子就是如此,心气甚高又过于偏执。我心想着,这样的你,终有一天是要离开我们的。”
“兄长,我……”沈蕊竟一时语塞。
“只是出门在外,总免不了风吹雨淋。”沈樵心疼道,“罢了,回来便是好了,且跟为兄说说这六年来你的遭际吧。”
沈蕊点头。就这样,兄妹二人在廊外聊了一宿,直到东方既白,沈蕊方才把经年的故事和盘托出。唏嘘感叹间,沈蕊几度哽咽,沈樵的眼眶也湿润了好几次。
“哎……”恍惚间,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,徒然又增添了几分凄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