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良在沈宅住了大概几日的光景,便向沈蕊和她家人告了辞。
“李公子,既是来了,便多住些时日吧。”梁温如望向李良,眼神中透露着不舍。
“是啊,”何语心附和,“难得阿蕊也有个伴儿。”
“不了,”李良婉拒,慢慢说道,“承蒙各位这几日以来的照顾,只是天下无不散的筵席,晚辈就先行告辞了。”
站在一旁的沈蕊虽默默无言,但心中却有千言万语未能说出口。
“阿蕊,”不料李良叫住了沈蕊,“可否借一步说话?”
沈蕊一怔,却还是随李良到了一边。
“阿蕊,”李良开了口,“我知这般会有些唐突,但还是想问你。此番别过,又是山高水长。但我知你心中自有天高海阔,我此番出走也是想在山水间流连,去看看更广阔的世界。不知,你是否愿意一同前往?”
“李兄,我……”沈蕊觉得有些突然。
“阿蕊,”李良继续说道,“你不必当下就答复我,我会在琴县的驿站等你,若明日过了晌午,你还未曾前来,我便知你心意了……”
说罢,李良辞了众人,骑上马匹,独自离开了。
是日夜晚,望着窗外高悬的明月,沈蕊自是辗转难眠。既是睡不着,沈蕊便披上了外衣,准备到房外呼吸下新鲜空气。
谁料,沈蕊见母亲梁温如也坐在庭院中,似在思考些什么。
“娘亲,”沈蕊叫道,“你大病初愈,怎么经得起这深夜的凉风。”
“无妨。”梁温如回头对沈蕊笑道,“我方才在想李公子白日对你说了些什么。”
“他只是……”沈蕊不置可否。
“其实娘亲在意的并不是他对你说了什么,”梁温如兀自说道,“而是你心中是怎么想的……”
沈蕊沉默,不知该如何回答。
“当年,你爹爹离开我们,也是在这般寒凉的夜里,独自在门外坐了好久。”梁温如缓缓说道,似是想起了什么。
“娘亲,”沈蕊不由哽咽,“这些年来,我未曾承欢膝下,你可曾怪过我?”
“阿蕊,我未曾怪过任何人。” 梁温如继续说道,“阿蕊,你可知这高悬的明月,这深夜的凉风,只有你看到了、感受到了,才会有真切的体悟。而这般非你莫属的经历,是世上任何人都代替不了的。所谓冷暖自知,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。所以,阿蕊,我相信当年你爹爹离开我们,自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。而正如今日,你也许也会有同样的心境。”
“娘亲。”沈蕊低唤,却还是落下了泪来。
“去吧,阿蕊。”梁温如轻声安抚,“早些休息吧。”
沈蕊一夜无眠,却似乎早就作下了决定。次日清晨,沈蕊简单收拾了细软,又带上了之前张郎中开的方子。准备妥当后,沈蕊去了沈华年和沈樵的房间,跟他们作别。
沈华年还是默然不语,沈樵也只是叹气,而梁温如、何语心虽是不舍,却又都拿出了些银两、首饰,让沈蕊放在贴身处以防有个一二。
沈蕊离开的时候,沈华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沈樵的眼神里满是忧虑,梁温如、何语心相依着拭泪,冬儿拉扯着她的衣角哭闹。沈蕊不忍,却只能怪相聚太过短暂,而分别又太过伤人。
说到李良到了驿站,心中也是忐忑,是夜也未能好眠。脑海中竟有一幕幕画面闪过,想起初入临安城时在卦摊看到沈蕊,想起自己抽到的签文“身无彩凤双飞翼,心有灵犀一点通”,竟不曾想到自己会与那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算卦先生有所牵缠;又想起那些与沈蕊写诗、打趣的日子,那些惬意的时光也着实让人难忘;又想起离开临安城独自在外闯荡,自己竟会在某一时刻牵肠挂肚;又想起再次回到临安城,沈蕊见到自己时已然泪湿了双眸,而自己又何尝不是百感交集;最后想到沈蕊的病、丑儿的离去,李良方才明白,自己对沈蕊其实早已情根深种了。
次日清晨,李良简单地整理了一番,便独自坐在驿站外等候。李良也不曾料到,这短短的几个时辰,对他来说,竟是如此难熬。但想到沈蕊若是不赴约前来,也能承欢父母膝下,未尝不是一件好事。而自己,是否真的能为她遮挡这半世的风雨?想到这里的时候,李良竟然迟疑了。
等待间,远处似有人牵马而来,只见他身着一身青色长袍,眉宇间透露着书卷气。
阿蕊,最终你还是来了。李良望着那人微笑,四目相对间,已胜过千言万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