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她爱我的时候
我没有一点儿力量
连眼睛都睁不开
我问她:这是为什么
她说:爱惯就好了
啊!可贵的初恋之心
——《卡比巴拉的海+春曲》宋冬野
开始喜欢宋冬野的那一年是一九年,我在其他的文字里也说过了:也还是在一九年和那之前的那段时期,那算是我毕业之后自己独立面对这个世界时,人生里的第一段低谷时期。
在那段低谷中,我整夜的彻夜难眠,无时无刻不都是在无法自拔地陷入对自己深刻的怀疑之中。那陷入就像是身处在梦魇之中的掉落。梦魇之中的掉落是四周都一片漆黑,你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掉,那掉落是没有尽头的,像是无限的黑洞。
我不愿意出门说话,但是我知道我需要声音,在众多声音中我迷上了宋冬野。我只要是醒着的,就几乎都是在重复循环着宋冬野的所有音乐。
为此,我还去买了一把吉他,有学过,但并没有学会,只会弹个“5323,1323”。我也喜欢其他乐器,比如笛子,古筝,但是吉他所发出的声音却让我感到很安心,就算你不会弹,随便地拨动一下琴弦,都会很安心。
那时候,一到晚上我就会将所有的灯都关了,抱着吉他、听着宋冬野的歌坐在阳台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阳台下的一切。
阳台之下车水马龙,色彩斑斓的灯光虚幻、相互缠绵,布满了整个世界却孤独。
为了逃脱这无限下落的黑洞,一九年下半年我去了西安,我曾经为此写过一篇文字——《西安行文》,在其中我写到:我需要出走。
那时候我以为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,我就会被治愈,我对自己的怀疑和厌倦都来自于对周遭事物的不再敏感。因此我迫切地想要离开。
然而,去到西安的时候,宋冬野的声音仍在继续。
同年,一九年末,安素因为一场不确定的雪来了,那是时隔一年之后,那之前我们都默认了“绝对的远去”,但我们再次重逢了。
我坐了很远的轻轨去机场接她。一八年的时候安素才刚刚成年,用一句俗语来说“女大十八变”,我在等待她从通道口出来的时候一直在担心:我是否还能认得出来哪一个是她。然而,当她真正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,我还是一眼捕捉到了她。
那一次的她穿着一件雪白色的绒毛外套,站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,亮得刺眼。
我知道这样的描述多半源于记忆的模糊和情绪的美化,但是我不愿意去解释那“亮的刺眼”究竟是来源于机场的灯光,还是安素本身。也许,无论是那时的还是此时此刻的我,都愿意去确认,那是后者。
其后我们开始了将近两个多月的一起生活。
奇怪的是,自那之后,我和安素真正在一起生活的日子长达一年半。然而,到了现在,我可以深切地记得的却是那之前的两个月。
在那两个月里,我的房间和衣柜都很干净、整洁,我因为随拿随放而找不到的东西也可以问她就能找到。
我去西安是工作的,正经的朝九晚六,而安素是去玩儿的,所以我们之间的作息往往是:我每天醒的时候,她还睡着。但每次当我起来的时候,她也会起来。她起来之后则是去帮我将电脑、充电器、鼠标、键盘等工作会用到的东西装进书包里,然后回到床上继续睡。
我和安素都喜欢吃面条,在那两个月里,白天我会每天给安素五十块钱(偶尔会忘记),晚上则是我回家下面,每次我都会下很大一碗,我们俩捧着大碗蹲在地上吃,每次她说她吃不下却都会吃完。
安素说:我是在养猪。
吃完之后,她洗碗,我继续工作。最开始的时候她洗碗洗得并不干净,有一次我还在碗上看见了残留的面条,在我说她之后,她就洗得很干净了。
还有就是安素那件雪白色的外套,我曾经多次对安素说起,我喜欢她穿那件雪白色的外套。我知道那不光源于我喜欢纯白色的一切,还源于在那两个月里,我每次回家的时候,她都会给我一个拥抱。在那些拥抱中,我记忆深刻的是她穿着那件雪白色的外套,我的脸贴在上面的时候柔软且温暖。
我没有结过婚,我不知道两个人真正的生活应该是怎样的,在之后我和安素虽然一起生活过一年半,但那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方式。所以我想,我真正所渴望的两个人的生活,应该是那两个月。而我此刻还记得如此之深刻,想来也是因此。
那两个月,我很少再听宋冬野的歌。
这让我想起我因为工作认识的一个朋友——小生。他也很喜欢听宋冬野的歌。
我和小生在工作之上的交集是他每天给我打电话,我则在电话的一端按照他的需求完成项目。期间我们也会吹吹牛,一起听宋冬野的歌,然后讨论。但是有一次他让我不要再听了。他说每次听到宋冬野的歌都要倒霉,例如网站被黑了、例如数据乱了,再重大的一次是谷歌广告直接把我们封了。
我知道这有些迷信,我不确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打趣,但从他说之后,我和他再打电话之后就不再听宋冬野的歌了。这里值得一提的是,我和他工作时没有再听宋冬野之后,他谈到了一笔一百多万的投资,我也正是因此有了去西安的机会。
我想,后来在安素对我“欺骗了她,不够爱她”的控诉中,有一部分来源于西安的那两个月,她也许也无法明白,为什么才相隔两个月之后的我会那么残忍,前前后后判若两人。可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,在那两个月中的我们,对双方都是没有责任的。没有责任就不会去计较付出,不会去考虑对方接下来会如何如何……
而在那两个月之中,我从来没有去想过解决她的噩梦,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从我那儿离开之后会再继续走到什么地方去,什么时候才能拥有目的。
虽然如此说来显得我太过于随意和薄情,但事实就是无论那两个月于我来说如何如何,但关于安素所有的一切对于那时的我来说,都无关紧要。
最后,说说一九年的那一束玫瑰吧,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玫瑰。诚然,我也喜欢一切浪漫的事物,我如果愿意去做,我也相信,我可以做到世间所有的浪漫。但是在我对我自己的浪漫的幻想中,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收到一束玫瑰,并且众目睽睽之下抱着那束玫瑰走进办公室。
那是平安夜,随着玫瑰一起的还有一个苹果。我在问遍周围的朋友之后才得以确认,那是安素送来的,安素在那两个月中第一次离开之前,登机的时候订的。
原来,我每天给她的那五十块钱,她都没有花完。
这里我说到了“那两个月中的第一次离开”,需要补充的是,那两个月,安素其实来了两次,也走了两次,也就是我在《上万公里的路和雪中》所说的“四次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”。
第一次的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是因为不确定的雪,第二次的一千一百四十七公里是来见我。我没有想过她第一次回去之后还会来,那天她还跟我发消息,她说:你想不想我再一次出现在你的面前?
我说:想啊,但是不可能的事嘛?
她说:你开门。
我开了门,她就站在门口,仍旧是一袭白衣。
她说:我又来啦!